师恩如海此生不忘
——访东南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尹文
编者按：2021年11月19日，“张道一从教七十周年学术研讨会”在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举办。会议期间，东南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尹文先生接受了本刊记者专访。
问：您跟张道一先生相识的机缘是什么？张先生具有怎样的人格魅力？
答：我是1973年第一次报考南京艺术学院，至1980年才考取南艺。《新华日报》美术编辑田先生引荐我拜张先生为师。1980年至1982年，张先生为工艺美术系80级装潢班开设了中国传统图案课、中外美术字课程，教材是张先生亲自编写的《中国传统图案》，《中外文美术字》。此外，每双周五上午，张先生专门为装潢班开设“先秦诸子百家论工艺”专题讲座。这是特别的学术理论小灶，也是张先生多年治学，研究中国艺术理论的成果。每到讲课时，张先生都提前到大教室，范建平同学将诸子语录抄写在黑板上，以便同学们做笔记。张先生讲课声情并茂，极其具有感染力，对先秦诸子百家的工艺思想语录的讲解，注释严谨，图文丰富，形象生动。一个上午连续讲四节课，中间仅作稍事休息。以至于毕业以后，每当我读到张老师的文章，耳边就响起张老师带有山东口音的讲课声，真是入心入耳，余音绕梁，终生难忘。
1977年，被错划为右派的张道一先生、高梦焕先生都落实政策平反，恢复了名誉，先生被压抑了太久的教学热情喷薄而出。为了迎接80级新生入校，暑假里，张先生冒着南京的高温酷暑，挥汗绘制了一组以火焰与陶瓷、九宫格与剪纸等中国经典图案为主题的装饰画，参加装潢教研室教师作品展，作为给同学们的见面礼，迎接新生入学。
问：在跟随张先生学习过程中，有哪些教学理念和方法令您印象深刻？
答：张先生在同学们的心中是出了名的严师。每次作业要求都很严格，否则会加以批评。张老师说“批评你是爱护你，你脸上脏了，自己看不见，别人告诉你，擦了就是，有缺点错误，改了就是好同志。”有一次，我的图案作业黑白稿不够整洁，张老师批评道：“怎么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尹文呢？”张老师给我们讲诸子百家的尹文子，讲老庄学派，讲尹文子“大道篇”，讲墨子的工艺思想，讲买椟还珠，讲“觚不觚，觚哉”，对教学倾注了满腔的热情。
张先生请了中央工艺美院《装饰》杂志主编何燕明老师，江苏美术出版社著名漫画家柯明老师来为大家做讲座，营造了浓郁的学术氛围。当时我喜欢画壁画，星期天在教室墙上，蒙上高丽纸画壁画，颜色把墙上印得五颜六色。周一张老师上图案课，最要求黑白印刷稿整洁。张先生一进教室问道：“这墙上是谁搞的啊？”同学们说：“尹文画壁画搞的。”大家以为张先生要批评我了，谁知张先生转过脸来，若无其事的检查作业了。张先生早年在山东解放区文工团刷标语，画壁画，唱民歌，刻木刻，收集民间剪纸，整理资料，手工装订，是壁画高手。张先生的徒手绘画水平很高，在天津美术学院开讲座时，在黑板上徒用粉笔画彩陶图案，一笔到位，功力非凡。
比如说张先生当时办中国民间工艺杂志，装帧都是亲自设计，亲自修图。在电脑上修图需要用放大镜来看，张先生他都是自己亲自动手。我曾经跟张先生讲，先生退休了，不用这么辛苦，用眼过多，对眼睛不好。先生则以为创作充满乐趣，充满了兴趣与深情。张先生退休以后，研究工作从不间断，每年都有新的著作出版。当我沿运河写生到山东济宁时，考察嘉祥武梁祠石刻，到曲阜，到东平，到汶上，浓郁的儒家文化，使我对张先生的学术文章有了更深切的体会。张先生的是山东人，济宁是孔孟之乡，儒家文化浸染，出了张先生这样的一代名师。后生有幸，能聆听张先生的教诲，真是如沫春风。
问：来访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给您留下了什么印象？
答：我参观过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的民艺博物馆，看了很多精美的展品，参观了教室，实验室。你们的领导真不简单，当时办公条件还很简陋，却先把实验室建好，把同学们各个专业的实习场所都做好了。你们博物馆收藏了很多山东民间民俗艺术品，这里面包含着张先生和潘院长辛勤耕耘，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果。能够站在民族的、传统的、乡土的齐鲁大地上，坚守中国工艺美术领域，精耕细作，抢救整理，将造物的工艺陈列出来，使莘莘学子感受到历史之年轮，岁月之沧桑，民俗之根系，植民族文化之根，立中国艺术之魂，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。沈从文先生在上世五十年代，就提出要在大学建立博物馆，这位学术大家的梦想，通过张道一先生的指导，潘鲁生院长的努力，在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很早就实现了。
问：您对同学们有什么希望和寄语？
答：我感觉到在山东工艺美院学习的大学生是非常很幸运的，你们赶上了好的时代，来到了泉城，考上了山东工艺美术学院，这里有国家级水平的专家型院长，有着全国一流的教师团队，具有天时、地利、人和的条件。你们的重任就是传承中国工艺美术的文脉，传承上下五千年的祖国工艺美术文明，挖掘保护传承工艺美术遗产。同学们风华正茂，年轻有为，任重道远，希望大家从齐鲁大地走向全国，走向世界，将中国工艺美术之花，播种在人民生活之中。中国的文化自信，文化的自觉，文艺复兴的重担，将肩负在同学们的身上！（采访策划：韩明；采编：孙梓文）
